迪士尼乐园各种招牌上的汉字是谁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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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迪士尼度假區大部分地方都有中英双语的指示牌，小部分是完全以中文字体出現的。它们配合着不同的背景、主题和圖案，如果留意你會發現，所有的字体都不一样。

它们都出自造字工房的設計師丁一之手。丁一说，這是他迄今為止接到的最大的单子，从2011年合作之後的5年里，一共做了 100 多款字体設計。

“迪士尼在上海建乐园本身是外来形象，政府想要中國元素，本土化的。汉字就是它非常重要的表現，因為其他地方很难体現中國元素，而汉字在整個园區建設中就成為非常重要元素。”

香港的迪士尼乐园只用了统一的印刷字体，而在日本，大部分的标语還是以英文為主，较少使用日文。丁一补充说道，如果不是因為政府有本土化的需要，這件事也不會發生，“因為這個重视以後才讓度假區每一個汉字都定制，這個都是要花费用的。”



























丁一出生于山东潍坊的农村，初中就辍學了。80年代末，他去建筑工地上干了两年体力活，後来用油漆在墙上刷一些政府口号或标语，成為“字体設計”的開始。這讓他摆脱了干体力活的压抑，觉得“只要写字就很幸福”。也因為刷字积累的美術基础和自己的天分，丁一自學了電脑和網页設計。2000年，他到上海文學網站“榕树下”做網页設計師，随着潮流给自己改了“丁一”的笔名，因為觉得简洁。

在做網页設計時，丁一已经發現可用的字体并不多，“不同的主题，不同的环境下，选择的空間很小，几乎没有别的。”當時國内最大的字体設計公司方正刚刚發布了一款包含 7 万多汉字的超大字库，专用于政府部門录入信息，市場上具有開發字体能力的設計团队不足十個。直到今天，中文简体汉字字库约 400多种，远远少于日本汉字字库的 3000 多种。

丁一私下也做一些字体設計用于平面設計，到 2009年，他决心自己出来做字库設計。在開始的一年時間，丁一和两個設計師一起也不能完成两款字体開發，一年後，他不得不将辦公地点从北京搬回到山东潍坊，以节约開支，他在後来承认當時“低估了字体研發的周期和盗版带来的困难”。

開發一套字库意味着最少需要做够 7000 個常用字和大概 1年的時間。字体設計師通常需要制定一個风格，再沿着這個风格画出所有偏旁部首，最後通過電脑合成或人工推演来生成所需的汉字。此外，具体到每個汉字時，又會因结构形状调整偏旁部首的比例和位置等。据丁一称，造字工房的所有字体設計都是他自己完成的，其他設計師主要做推演的部分，他的团队一共大概 10個人，有時也會碰到推演不下去後推翻重做的情况。在成立至今的 7 年時間里，他们完成了 38 款字体設計。

版权的问题更加危及生存，任何人都可以在網上直接下载使用設計師開發的字体，就像是下载一本小说。不同的是小说尚且可以通過出版销售来盈利，字体的使用者却极少找到設計師付版权费，因為没有這個意識。“一個卖出几十套的字体，網络下载量达几十万次”。直到 2012年，方正字库等企業開始向一些大的商用字体收侵权费，大的环境才開始转变。造字工房在這是就走字形設計服務和字库開發两块業務，相互补充，“現在是靠字形来支撑，字库開發很难盈利。”

“字形設計”就是為委托者定制字体，相當于提供的是字体方面的設計服務，這也是造字工房的盈利来源。最初，来找造字工房的是一些不知名的小品牌，费用也只有几千块。這個時候，丁一就根据市場上所见的不合理的字体設計重做一個方案，發到網上，像是在练手，也是希望获得品牌本身和公众的字体設計的注意。

迪士尼的项目就與這件事有關，丁一看到《爱丽丝梦游仙境》電影海报的中文字体，觉得與原本海报风格不符，就重新設計了一個發到博客上。正好當時迪士尼在國内找做简体字体設計的团队，看到丁一的設計後就找他来尝试乐园的汉字字体設計。



从左至右：原版海报、中國版海报、丁一設計海报

在這個项目里，大部分字体都有英文原版的設計，是从加州迪士尼乐园就已经固定了，使用了 50年。設計師需要按照原有风格重新做一個中文字体，其中文字的名称、大小和情景基本都是設定好。“有的特点非常明显，10分钟就能完成，有的需要一個月”。比如，“玩具总動员酒店”這几個字原本就没有英文字体参照，“找风格就找了两三周”。



已经拥有英文字体的标示牌



需要重新找风格的标示牌



丁一原本只谈了做迪士尼乐园的字体，因為政府和迪士尼都很认可，整個度假區的不同团队都找他做。

获得這個项目自然是幸运的，丁一把原因归為“意識”，因為政府的本土化意愿才讓迪士尼团队定制汉字，而不仅仅是使用一套市面上可见的字体。《爱丽丝梦游仙境》電影第二部的海报依然用的之前的字体，没有修改或定制設計。“如果使用字库，一個字下来只要几千块钱，定制的费用差别很大，需要几万块钱，這與他们的意識有關。”

電影是目前定制設計中最多的，丁一他们也喜欢接這样的活，有創意的成分，也可以扩大自身宣傳。法國動画《小王子》在引進國内時就找到丁一定制“小王子”這三個字，一些國内的影片也會专門定制設計影片名称的汉字，讓它变得有個性。



最好的例子是《黄金時代》，制片方找到丁一做了一整套有印刷感的字库，用于影片中的字幕，這個项目也花费了丁一将近一年的時間。



出現在影片開头和结尾演职人员表的字幕

還有公司做周年庆活動找到他们定制几個字放在海报上，但這样的例子更是极個别，只有“砸几千万做活動”的公司有這样的需求。丁一還曾自己設計過“玉兰油”等品牌的字体發到網上，但没有人来找過他修改。丁一還是强调“這個跟品牌意識有關，一般来说花费上百万，品牌的管理者要有這個意識。”

造字工房的微博有接近 17 万粉丝，與“方正字库”差不多。除了發布一些活動和字体設計的知識外，它還是一個维权通道。

2011 年 11 月 11 日，《失恋 33 天》公映 3天後，丁一他们在微博上指出影片的字幕等地方未经购买使用了造字工房的字体，认定属于侵权的行為，获得了罗永浩等人的转發。到 2012年，因為片方拒绝支付费用，他们一度要起诉，還在微博上發布了《造字工房，為何對字体侵权行為“零容忍”》等文章，获得了很多社會支持，最终片方支付了使用字体的费用。這样的维权事件還發生在《我是歌手》、索尼数码產品和 SOHO中國身上，但也有并未答复的情况。另外，大量未發現的侵权行為也无法一一维权。



電影《失恋 33 天》使用了造字工房開發的“悦黑体”

目前采取的是一种折中的处理方法，個人可以免费下载使用，商用则需主動缴一笔“优惠”的购买费，如果侵权發現，就按原价赔偿。在造字工房的定价中，优惠价是 4999 元一套一年，而原价是 2 万。

“下载是控制不住的”，丁一说起来有些无奈，“汉字我们太常见了，就像空气一样，都在写，都在用，越常见的东西我们越容易忽略。”

（圖片来自 造字工房）